孫氏看倆姑娘雀躍的模樣，想起先前幾日兩個人忙碌的模樣，拒絕的話就說不出口了，無奈的嘆息一聲，交代倆人要小心些，別跟人推搡，別脾氣火爆跟人沖突，還交代幾個丫頭要照顧好她倆之後，才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。

鐘樓那邊，幾個狐朋狗友眼尖，看到柳月蓮後，使勁拍了下段黎，“哎哎，你快看，你仇家也來了。”

段黎今個本來是不想來的，這龍舟有什麽好看的！

可是他跟前那幾個兄弟不依，非要他來湊熱鬧，還說自個堂哥今個也要比賽，讓他去給自個助威。

他就鬧不懂了，他堂哥比賽，這小子把自個拉來助威要做什麽！

而且，還說什麽仇家，他仇家多的是，他稀罕看了嗎，再說，既然是仇家了，幹啥要他浪費時間去看？

“哎哎快看啊，那丫頭身邊帶著的那姑娘是哪家閨秀啊，咋以前沒見過？”

以前也沒覺得跟著這些人無趣，但是現在段黎總覺得，自個真是傻極了，他怎麽會覺得每天沒事出去逗鳥推牌九有趣兒呢？被這些人推搡著到了護欄那，不耐煩道，“哪個仇家？”

高家小子眼小，眼神可不錯，指著方才上了橋的柳月蓮道，“那個，那個，就是菊花酒的東家，以前你見了她，倆人不是一直大眼瞪小眼嗎？”

段黎視線放在了她身上，馬上又移開了視線。

“你可別胡說，那只是個丫頭片子，小爺哪裏需要把她當仇人？”

高玉良狐疑的看了他幾眼，又看了下人群裏笑靨如花的姐倆，“呦，今個太陽打西面升起了，我說你小子，別是因為人家身邊那個姑娘長得好看，所以才口不對心啊？”

雖說這些狐朋狗友以前見過柳宓一次，但是那次她不施粉黛，穿的也樸素，近距離看，充其量能算得上天生麗質，可是這次，她是化過妝，穿上了好看的裙子來的。

這一打扮，整個人都變得讓人移不嚴眼睛了。

段黎拍了下那小子的腦袋，“整天也不知道你這腦子裏裝的什麽！”

人來人往，喧囂聲入耳，他在這燥的不行，轉身要下樓。

“哎，你不看了？馬上就要開始了啊！”跟他來的人，見他要下樓，一臉不解。

段黎搖搖頭，“這人多，悶，我心煩，下樓去透口氣。”

段黎想起一出是一出，這幾個兄弟也習慣了，他們幾個居高臨下點評著下面哪個姑娘水靈，哪個姑娘標志，也沒心思放在他身上。

柳宓跟三姐站在搖搖晃晃的木橋上，還有種興奮的感覺，木橋是被鐵索吊在水面上的，聽人說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，安全的很，周圍滿是跟她們一個想法的人，嘰嘰喳喳，跟趕大集一樣。

到了橋上後，往下張望，風景果然更好。

“三姐，還有多長時間開始啊。”她倒是不討厭等待，就是不喜歡跟這麽多人擠在一起。

古人講究衛生的意識不強烈，這會在橋上站著的，有男有女，有老有少，特殊覆雜的氣味夾在在一起，胡亂的往鼻孔裏鉆，這滋味可不怎麽美。

柳月蓮拉著她往橋邊上擠，一邊擠還不忘回答她，“午時馬上就到了，你看見那個小船了沒？只要那個旗子一揮舞，這劃龍舟比賽就開始了。”

橋兩側的位置還稍微好些，氣味不濃厚，而且岸邊的花香混雜著水氣竄到鼻孔裏，緩解了她方才的躁動心情。

柳宓趴在繩子上，好奇的四處打量。

也就是在這時，三姐突然興奮的拽了一下她的袖子，已經成熟了幾分的三姐，這會像是孩子似得跳了起來，“柳宓，柳宓開始了！”

柳宓趕緊收回思緒，墊著腳尖朝著她方才指著的方向望去。

只見那紅色的綢布一揮舞，那六個龍舟像是離弦的箭一般，飛速的往前劃。

“咚咚咚！”激動的鼓點像是踩在人的胸口似得，不斷的發出響動聲。

人群裏不斷的發出振奮人心的呼喊聲，那些人訓練有素，露出遒勁的臂膀，喊著一致的口號，嘿吼嘿吼的往前劃。

“快，快，快些啊！”三姐這會跟變了個人似得，揮舞著拳頭一個勁的給她看好的那個龍舟加勁兒，柳宓受她感染，也揚聲大喊著加油加油。

就在這時，她腳下一歪，整個身子朝三姐倒去，三姐亦然，不過這會都在興頭上，也沒造成什麽影響，柳宓也沒放在心上，估計是太過激動了，身邊的人推搡了一下吧。

柳宓還沒擡頭，就見三姐激動地抓著自個的胳膊，一個勁的指著飛速劃過的龍舟，“柳宓，你快看，快看，孔家的龍舟快要到第一了！”

孔家是出了今年新科狀元的人家，這幾個龍舟的來頭可有名堂，有百姓們自發組織的，也有各大世家子弟興趣相投，一起組織的，而且如今民風淳樸，風氣開放，沒準在龍舟上，還有皇家貴胄在這比試呢。

三姐當初見過那小孔少爺，回來就一個勁的跟自個嘟囔，世上怎麽會有男的，長得比女人還要俊秀呢。

她這會滿是星星眼的孔家的那龍舟。

“快了，快了，馬上就是第一了，啊啊啊！”

柳宓見三姐這麽激動，有點不好意思的揉揉耳朵，想讓她稍微矜持些把，但是周圍橋上，好些姑娘此時雙眼迷離，扯著嗓子叫的模樣，簡直比三姐還要誇張。

柳宓想了想，便把這個念頭給打消了，人生在世，愜意兩字最要緊。

孔家的那個龍舟已經到了紅線那，人群中，有人發出驚呼，有人有些氣餒。

就在這時，柳宓聽到岸邊那邊傳出驚叫聲。

是出了什麽意外嗎？

柳宓還沒反應過來，也沒弄明白這聲音是為何時，因為下一瞬，身子劇烈的歪斜，腳下也不穩，整個人搖搖欲晃。

伴隨著劇烈的搖晃著的，是眾人驚叫的臉。

柳宓心中一涼，來不及開口。

最後映入眼簾的，是三姐驚慌失措的臉。

“噗通”

“噗通”

數不清的落水聲響在耳畔，柳宓還沒來得及給三姐回應時，身子一空，整個人就墜入到了水裏。

變故發生在一瞬間，誰能想到，原本只是熱熱鬧鬧來龍舟的百姓，會遭受此刻的飛來橫禍？

木頭搭成的橋，塌了。

今天風和日麗，陽光大好，來看龍舟比賽的人，超過了以往任何時候，加上這橋有些年頭，那鐵釘埋在山石多年早就有所松動，龍舟比試時，眾人情緒激動，又是歡呼，又是跟著加油鼓氣的，這橋身本就堅持不住了。

坍塌就發生在呼吸之間，整座橋塌，數不清的人掉到湖裏，哀嚎聲不斷。

岸上的人也沒想到會出了這變故，有親人在上面的，哀聲大哭，不斷地大叫，讓人來幫忙救人。

有些稍通水性的，二話不說的鉆到了手裏，奮力朝著人救助。

這邊的動靜也引起了鐘樓等人的註意。

孫氏等人原本在低聲說著什麽，直到被驚呼聲傳來，方才無意的朝著那邊瞥去，只一眼，便讓她如墜冰窟！

方才那橋還在，現在卻……

橋上數百人這會也不見了蹤影，一望無際的湖面上，到處都是擠著的人頭。

柳宓她們呢？

孫氏驚叫一聲，直直的暈了過去。

柳老實這會也嚇壞了，又是掐孫氏，又是喊著柳月蓮她們的名字，樓上的人一猜便也知道肯定是這有人出事了，紛紛朝著他們透出同情的眼神。

賀源把雙生子放下，示意那婆子仔細盯著，照顧好孩子夫人，又拉著岳丈的胳膊道，“快去隨著我救人！”

賀源水性還好，這會出事了，作為家裏的男人，自然得去救人。

別看柳月蘭平時淡定，可是遇事了還是嚇得魂不附體，賀源有點心疼她，但也知道這會不是夫妻溫存的時候，捏了捏她手掌，他沈著道，“看好孩子，我沒事，照顧好你自己，我會把你妹妹們帶回來。”

說罷，便跟著兩條腿發軟的柳老實，朝著樓下狂奔。

柳月蓮落水後，大驚，她雖然是從村裏長大，但是打小她就對水發怵，壓根沒學過游泳什麽的，原本精明的一個人，此時落到水裏，整個人就像是被泡軟的棉花似得，沈甸甸，一點力氣使不上不說，整個人還朝著水裏墜去。

柳宓，柳宓，這是理智喪失之前，唯獨盤旋在腦海中的一個名字。

她在水裏沈沈浮浮，淒慘無比。

這邊橋塌了，那邊劃龍舟的自然也聽到了動靜，來這劃船的大多數都是精通水性的，幾十個人不約而同的跳到水裏，奮力營救人，而龍舟也被劃了過來，好最大限度的把百姓送到岸上。

柳月蓮身子越來越重，她隱約見到不遠的地方有人在救助，只要劃到那邊，劃到那邊就有救了，可是腦子是這樣想的，手腳卻不聽使喚，她身子沈沈浮浮，每次落到水裏都嗆了好些水。

漸漸地，身子越來越重，她不由自主的沈到水裏。

難受，真的很難受，不止是胸腔無法呼吸，脹的要爆炸，更是因為心頭的擔憂，她要是死了，爹娘該怎麽辦，姐姐們該怎麽辦？柳宓以後誰給她當靠山？

正到昏昏沈沈之際，腰上突然被籠住一雙堅實的手臂，她眼睛發澀，根本看不起對方是誰，他帶著自個奮力往水面上游，直到最後，舉著她的腰把她送到水面上。

猛地露出水面，新鮮的空氣爭先恐後的湧入到胸腔中，她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，虛弱的看著救命恩人的模樣。

來人，她並不覺得陌生。

段黎整個身子都埋在水裏，跟她視線對上，微微有些不自在的轉過了頭，他一只手死死的環住她的腰肢，另一只手艱辛的在湖裏劃拉著。

整個頭發已經被打濕，發絲緊貼著他的臉頰，脖子。

“咳咳，怎麽是你？”

段黎還在想著她清醒後看到自個會有多大的反應，誰知道她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，第一句就惹得他毛毛的。

“對啊，怎麽是你？我怎麽這麽倒黴，救人就救了一個白眼狼。”

柳月蓮還沒來得及說話，就被劇烈的咳嗽聲嗆住了，她咳得上氣不接下氣，段黎都不敢再跟她挑釁了。

柳月蓮整個人半個身子軟軟的被他籠在懷裏，等稍稍平息下來後，才想到柳宓還沒音信呢。

她一只手抓著他，“停下，停下，你先救我妹妹！”

段黎簡直要被她給氣死了，這會是救她妹妹的時候嗎！

“我救你妹妹，你怎麽辦，你又不會游水，難道要我放了你嗎？還有，我救你的時候，你身邊根本沒人，沒準你妹妹這會已經自己游泳上岸了。”

“我妹妹不會游水！”柳月蓮氣的連連咳嗽。

見他心意已決不想去救人，柳月蓮心急如焚，正巧這會倆人已經游到龍舟這了，她讓他把自個放下，讓他再幫自己去找找柳宓。

跟一個不怎麽熟悉的人說好話，而且還是一個互相看彼此不對眼的仇家，這是以往的柳月蓮從來沒做過的事，段黎見她這會情緒激動，他力氣也快要用盡，心急之下，狠狠一個手刀砍在她脖頸上，柳月蓮整個人癱倒在他肩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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